汪老師與鳥 [原]
2006-09-29 07:59:00| 分類: 默認分類 | 標(biāo)簽: |字號大中小 訂閱
汪老師尊鑒:
您好,您現(xiàn)在干什么呢?
我捧著您的照片,看著您胸前那朵紅花下的金字--"光榮退休"。
您退休了,可是您那布滿老繭有塊傷疤的手卻明確地提醒我,您還戰(zhàn)斗著。您怎樣戰(zhàn)斗呢?我把想念之情集中到這個問題上猜測著。
驀然,"嘎嘎"幾聲喜鵲叫,我循聲望去,嗬!六只喜鵲在窗前古槐上對著漫天飛雪翩翩起舞,放聲高歌。
"雪、鳥、古槐!"我激動不已--"汪老師!我知道您在干什么?"
也是這樣的大雪,也是這樣的早晨。十二歲的我和八歲的侄兒大康帶著獵狗--霸鳥王,沿著盤山路去溝底逮鳥兒。
大康騎著霸鳥王緊緊的跟著我,我拼命跑著超過他,回頭喊著:
"大康,快!"
"哎呀!"汪老師,您是知道的,全速奔跑的我撞倒了背身掃雪的您。想起來真后悔,我學(xué)者趙匡胤的聲調(diào)大喊:
"霸鳥王,快來保駕!"
隨著我的命令,霸鳥王就像一條黑色閃電向您撲去,我嚇壞了,趕緊跑去攔狗。晚了,您的左手已被狗咬了一口。
"小叔,他要告訴老師,咱就評不上三好學(xué)生了!"
"對呀!"我差點忘了,"快跑……不行,老爺爺咋辦呢?"
"小叔,汽車來了,快跑。"
"好!快!"
我倆沒有跑遠,強逼著霸鳥王和我們一起埋伏在公路附近的草窠里,觀察著動靜。
汽車停穩(wěn)后,司機跳下車,給您包扎好手傷,扶起您。看清了,您那時六十一二歲吧,濃密的一撮銀須在上唇微微發(fā)抖。
"汪老師,這么大的雪,您掃路干嗎?要知道,您老有風(fēng)濕病呀!"司機邊扶邊說。
??!是位老師,多虧沒讓他看見,我暗暗慶幸。
"小張??!老師我如果不掃雪,那行人咋走呢?"
"好了,汪老師,您上車,我送您回去。"
"不,我要把這段路掃完。"那會兒,您瞪了小張一眼,蹣跚著又去掃雪。當(dāng)時,您那抖動的長眉,哆嗦的兩腮充滿了我的雙眼……
我倆下到溝底,踩積雪,踏枯草,攀雪樹,搗鳥窩……一切順利,大獲全勝。
我們兩個"小愛斯基摩"套上狗拉雪橇,拉了滿滿兩筐喜鵲、灰喜鵲、野鴿子、斑鳩……唱著自編的歌兒:"勞動好,逮鳥忙,冰天雪地擋不了;捉了鳥,賣了錢,買書、學(xué)習(xí),嗨!長大當(dāng)好接班人……"
汪老師,上溝時我們自然躲開了您。把鳥拉到花鳥市場。
"誰買野鳥兒,下酒的好菜,玩養(yǎng)的寵物,誰要,誰要好鳥兒?"我倆這么一喊,一會兒就圍了一大群人。人群中有個爬在媽媽肩頭的小女孩,他拽著媽媽的耳朵:
"媽媽,瞧那灰鴿多可憐呀!你給我買下吧!我給它喝牛奶,玩布娃娃……"
"好,媽媽給乖乖買。"
這時候,又有幾個青年人圍上來,他們和那位媽媽商量好合買我的鳥,他們要吃的,那位媽媽要玩的。
"十塊就十塊,大康!來,逮鳥。"生意很快成交。
突然,一只大手摁住筐蓋,接著從人群中擠出一個花白的腦袋,汗淋淋的,還喘著粗氣:
"這鳥不能賣,快放掉。"
真是多管閑事,我還沒工夫同你閑扯呢。我循聲望去,??!這不是掃雪的那位老爺爺嗎?
汪老師,您知道,這位老爺爺就是您呀!您也知道,當(dāng)時大康看到這個情況,馬上趕著霸鳥王沖出人群跑遠了。
買主們無可奈何的走了,只留下一些看熱鬧的人。
"小朋友,你把小鳥追回來,爺爺全買了。"您氣得臉發(fā)紫、唇發(fā)青、掛著冰碴的銀須發(fā)顫,嘴角勉強擠出幾絲笑意。
老師們可有心計,誆走別人來買鳥。好,我就多要點,嚇嚇你:
"兩筐鳥二十塊,一分不少。"
"二十塊,"您喃喃自語,"十五塊吧!我只帶了這些呀!"
看那可憐相,我想了想:"好吧!"
我一聲口哨,霸鳥王拉著大康應(yīng)聲而至。您一愣,盯著霸鳥王看了半天。
壞了,您認出來了,我趕緊對大康說:
"快把小龍家的狗還給人家去。"
大康心領(lǐng)神會,卸下狗引著跑了。
汪老師,當(dāng)時您朝我一笑,不可捉摸的一笑,笑得我渾身一顫。
您給了我錢,輕輕的托起每一只鳥,用慈眉善目瞧著,旁若無人的一個、一個都放了。
"這老頭氣喘吁吁地跑來就為這事。"
"你有錢沒處放是不?"……
您當(dāng)時朝著人群使勁一揮右臂,演講家似的:
"同志們,保護益鳥,人人有責(zé)……"
您滔滔不絕的說開了,真是口若懸河,說得您自己雙眼噙滿了淚水,說得大家向我投來憎惡的目光。我,我是不對呀!我把十五塊錢放在您腳下,回身就跑。
"回來。"我被您這聲震住了,回頭看著您:
"老爺爺,我說話算數(shù),今后再不逮鳥了。"
"好好好,"您笑著走過來,慈祥的撫摸著我的頭,給我說了許多話,您是知道的,我就不多說了。
后來,我不知不覺跟您走到學(xué)校。您給了我許多環(huán)境保護方面的書。從那以后,我和大康就成了您的???。
第二年,我升入初中,在您的輔導(dǎo)下我當(dāng)了生物興趣組組長,和同學(xué)們一起保護益鳥,對了,汪老師,您還記得那只白鶴嗎?它腿傷的治好也有我的一份功勞?。?BR> 又幾聲"嘎嘎"的鵲叫,我抬起頭,望著雪花、喜鵲,捧著您的照片凝視著--老師,我敬重您。
正因為敬重:
我對著雪花吟詩--想念您;
我望著喜鵲高歌--想念您;
我打開書本朗讀--想念您;
……. ……
我提筆寫信聊表想念之情。
順揖
冬安
學(xué)生:形奮 叩
一九八四年十二月八日